电灯是山里人唯一的电器。20世纪70年代初,山里兴修水电站,山民开始用上了电。白天水电站不发电,山民也用不着电。
没有高压电并不影响邮电所的电报电话,磁石交换机配有大号的干电池保证通话,呼叫对方就用摇把子摇动磁石电机产生电流来振铃。
每天擦黑,投射在青瓦白墙上那黄澄澄的夕阳余晖渐渐黯淡,斑驳的树影也渐渐消退,社员们扛着锄头钉耙收了工,鸭归栅鸡上架,山谷弥漫着炊烟,大人喊着孩子们回家吃饭,当最后一抹夕阳收起时,水电站的电就送过来了。
那时候,山上人口稀少,山青水绿,水源充沛。即使很多天没有下雨,电站的水库总能蓄上水,以备夜晚发电之用。电,给山民送来方便,屋里更亮堂了,但人们对它并没有太多的依赖,毕竟每家只有电灯这一种电器。每天送电三四个小时,到晚上9点左右,水电站要关闭发电机前就开始“打招呼”了。怎么“打招呼”呢?水电站的人把送出的电压渐渐降低,再恢复,那电灯的钨丝就由发白发亮渐渐变得发红发乌,先是暗下来,而后又亮起来。这样打过两次招呼,就关闭发电机了。
夏天屋里头热,外头凉爽,家家户户都会搬出竹榻子、竹椅子到门口,摇着蒲扇,边聊天边纳凉。
满天星斗闪闪烁烁,遍地萤火虫明明灭灭。我们会追逐那一眨一眨屁股上发着绿光的虫儿,或者玩老鹰捉小鸡,或者躲猫猫。大一点儿的孩子领头,小孩子抱紧他们的腰形成一串长溜子,大孩子喊“天上昏沉沉”,实际上风清气朗没有半点昏沉,后面的人就喊“地上跑马轮”,再喊“马轮跑不开,就把某某抓起来”,于是开始抓人。
晚风,夜色,男孩子,女孩子,追逐打闹,嬉戏,尖叫,有着说不尽的乐趣。只要有天上的繁星,有地上的草虫,那么是有电还是没有电,我们并不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