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涂启智
燕子身形灵巧,擅长飞行,是深受人们喜爱的益鸟。它的双翼以及剪刀似的尾巴上,驮着万木葱茏欣欣向荣的春天。
叽叽、喳喳、啾啾……燕子叫声或舒缓,似情侣间的温言细语,又像山泉流进干枯的河床;或急促,仿佛林中冒出的一支响箭,清亮而又激越,好似阳光穿透参天大树繁茂的枝叶,洒在星星点点的灌木丛中。无论婉约还是高亢,燕子发出的都是美声,悦耳动听,戛然而止,极尽低调内敛。
岁月不居,四季轮回。每一个季节都有特定的风物,成为时令的使者,彰显不同季节特征,因而成为人们记忆底版上难以抹去的物候景象。比如,夏天的荷花与暴雨,秋天的果实与黄叶,冬天的白雪与蜡梅,春天的花朵与燕子……
我对燕子的好感始于少年。那时候,我家住在小山沟。房屋背靠青山,门前水沟绵延一两公里,是呈梯级分布的稻田。稻田那一边,又是满目青山。夕阳挂在山巅大松树枝丫上,就像橘红色的大火球。每当春天到来,燕子三五成群,从房前屋后、田畈上空轻盈而迅速地掠过,犹如飞机在万米高空巡航前进或是自由滑翔。燕子常结伴落在电线或是房顶上栖息,时而欢快地啼鸣,时而勾头梳理羽毛,还有些时候,好像农闲时节的乡邻,蹲在一起集体发呆。
燕子的窝儿大多筑于房檐以及室内屋顶。在我老家,乡亲们认为,燕子上门筑巢是吉祥多福的象征,所以,大家都乐意燕子在自家屋顶安居乐业和生儿育女。
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”尽管我很喜欢燕子,看到燕子归来总感到莫名的开心,但是,我却并不想燕子飞进我们家筑巢。生产队当时有三四十户人家,约有三分之二住瓦房,剩下十多户为草房,我家是草房。草房经常漏雨,在屋檐或房顶筑巢不牢固,我猜想燕子不会来,也真心不愿意燕子跟我们一起受罪。
母亲知道我的心思,笑着说:“红娃儿,燕子肯定会来我们家!”母亲定是为了安慰我,才这样说。
出乎意料的是,我家旁边住瓦房的邻居家,尚未有燕子进驻,却有两只燕子直奔我家,在房梁筑起精致漂亮的窝儿,与我们朝夕相处。每当燕子盘旋着飞进屋,我就仰起头,目不转睛盯着它们,感觉它们像我的兄弟姐妹一般。燕子也会眨着乌溜溜的眼睛与我对视,毫无生疏感。我虽然年幼,但已有清晰的贫富意识。我对不会嫌贫爱富的燕子充满感激。那两只燕子在我们家繁衍生息,给我这个单亲少年带来无以估量的精神慰藉。我想,等我长大了,我们家就能摆脱贫困。
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。”大自然总是和谐守衡,燕子归来给人们以“失之东隅、收之桑榆”的智慧启迪。
不管是风和日丽,还是风吹雨打,燕子都会忠于职守,飞过岁月的河流,翻越光阴的山峰,向着亘古以来的初心,披星戴月进发,沧海桑田,矢志无悔。
当燕子归来,世间蜂飞蝶舞,姹紫嫣红,人勤春早,山河动容。所有生命都意气风发,精神振奋,怀抱新的希望走向下一轮圆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