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上大四，在兰州实习。进入10月，我最关注的是天气。别人刷朋友圈，我刷天气预报。刚开始几天，秋老虎的尾巴还在甩，时而高，时而低，我在微信中叮嘱女儿：“北方昼夜气温变化大，要注意加减衣服，免得感冒。”她大大咧咧：“知道啦，爸爸放心吧。” 

    及至10月底，气温骤降，才零上几摄氏度，而此时的北方尚未集中送暖。我想象女儿在北风中穿梭于城市，由北至南，过黄河、穿街市、奔实习地，日日往返，也算辛苦。自然，比起我当年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在马路上飞奔，骑着一辆电动摩托车在城市采访、拍摄，她幸福得多。可是，她们这一代人和我们那一代人在吃苦耐劳方面没有可比性。况且，兰州的交通状况早已改善，公交车、出租车、滴滴打车……东南西北，任尔行走。 

    节气在北方是格外“灵验”的。进入11月，暖气一开，已经进入冬天。没几日，立冬。冬天正儿八经开始。冬天到来的标志，或者是一场冷雨，或者是一场小雪，或者，雨夹雪。往往，人们在心理上还停留在兰州榆中兴隆山红叶遍野的秋天，倏忽间，白塔山一片银装素裹，松柏之茂，分外妖娆。孩子们戴着帽子，围着围脖，来到户外，呀，白茫茫的地，白茫茫的天，雪花漫天飞舞，一路走过，跳过，跑过，身后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小脚丫。 

    冬天是孩子们的童话。 

    但在南方，节气便随着性子乱窜。北方立冬，南方尚未入秋。夏老虎时而发威，时而偃旗息鼓，早上穿长袖，下午换短袖还冒汗；夜间，薄被嫌薄，厚被嫌厚，有时竟不知如何伺候这一副臭皮囊。忽然一日，又冷得不行，赶紧翻箱倒柜，找出“长衫马褂”，一扽，一抖，霉味呛人。 

    南方正儿八经立冬，一般都要到12月底。你就看见，南方报纸副刊的“豆腐块”，仍不乏关于夏天、秋天的文字，若猛地撞见一篇写冬天的散文、随笔，觉得扎眼，不合时宜。但北方的报纸副刊，早已抒情于冬的苍茫、冬的广袤、冬的情趣，关于夏天、秋天的文字，只能等待来年与读者见面。 

    由于存在“时差”，“苦”的是南来北往的人。南方人到北方出差，若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工作，一下飞机，一定会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，其状之惨，其情之伤，其心之悲，令人怜悯。北方人到南方旅游，必先得全副武装，下了飞机，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，让人猝不及防，于是，忙不迭到卫生间，一层层脱衣，忙乱间，发梢一缕又一缕热气扶摇直上，汗流浃背，浑身如蚂蚁密布，瘙痒难忍。 

    但不管怎样，立冬就是立冬了。我在南方已经生活了15年，每到这个季节，身体没有立冬，但心已立冬，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北方的生活场景——一场大雪，如诗如梦；呼啸的北风；萧条的树木；浑身上下，捂得严严实实的人。以及烧酒、炖猪排、热炕头。还有觅食的麻雀，蜷曲的小猫，下山的牛羊；乃至，穿越风雪翩然而来的一封邮件。 

    “北风其凉，雨雪其雱。”经历过冬天，才知道春天的美好。